□黄西蒙
1861年1月,法国博物学家亨利·穆奥在东南亚原始森林中探险时,无意间发现一座隐藏在密林里的大型庙宇,这便是日后闻名全球的吴哥王朝的遗迹——吴哥窟。他在《暹罗柬埔寨老挝安南游记》中记录了自己的惊世发现,一度引起西方读者的兴趣,但他在发现吴哥窟不到一年后,就离世了,也让不少人感到遗憾。但更让人遗憾的是,这座雄伟壮观的庙宇,竟然在数百年里,都不为人所知,如同那个曾经璀璨的吴哥文明,像流星一样出现,又匆匆划过,几乎湮灭在时光的尘埃里。
然而,最早对吴哥胜迹有记载的旅行家,并非亨利·穆奥,他发现了吴哥的遗迹,却没有见证吴哥最辉煌的时代。早在五百多年前,元成宗元贞元年(1296年),航海家周达观就曾经乘船来到吴哥,并在此度过了一年多的时光,根据其见闻,写下《真腊风土记》一书,让后世读者可以一窥当年吴哥王朝的风貌。
根据史料可知,周达观是从浙江温州出发的。他乘船先到广州,又沿着今天越南的海岸线,一路向南,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,才到了真腊的港口,也就是今天柬埔寨的沿海区域。周达观的考察对象,从海边到内陆,从风光到风俗,记载的内容,几乎都是独家、一手的信息,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。
矗立在吴哥城里的大金塔,最先吸引了周达观的目光。他在《真腊风土记》里,对此着墨甚多:“当国之中有金塔一座,傍有石塔二十余座。石屋百余间,东向金桥一所。金狮子二枚,列于桥之左右。金佛八身,列于石屋之下。金塔之北可一里许,有铜塔一座,比金塔更髙,望之郁然……”在城里,有不少金碧辉煌的建筑,还有精致的雕塑,比如:“金狮子、金佛、铜象、铜牛、铜马之属,皆有之。”甚至在一座佛像的肚脐里,会有水流出,味道如同美酒,比如:“塔之中有卧铜佛一身,脐中常有水流出。味如中国酒,易醉人。”遗憾的是,这些场景早就不复存在了,但通过周达观的文字,可以想象当时景象之盛大。
至于当地人的穿着打扮,也与同时代的中国人差异较大。除了国王,不论男女,穿得都比较少,甚至只有一块布围在腰间。不过,就是这一块布,也很有讲究,贵族穿的,要更加精致华美,至于平民百姓,就没这么讲究了。
令人惊奇的是,儒家思想在当地竟然也有影响力。周达观有记载:“为儒者呼为班诘,为僧者呼为苎姑,为道者呼为八思惟。”儒释道三种学说,在真腊有各具特色的称呼与形象。比如儒者形象,也跟中国很不一样:“班诘不知其所祖,亦无所谓学舍讲习之处,亦难究其所读何书。但见其如常人打布之外,于项上挂白线一条。以此别其为儒耳。由班诘入仕者,则为高上之人。项上之线终身不去。”
关于当地人的语言文字,周达观也有详细记录。原来,真腊有一套独立的语言文字系统,虽然暹罗、占城都是其邻国,却语言文字不通。这也说明,今天的泰国、越南,在古代也与柬埔寨不能算是相同的文明。周达观是做过翻译的,既能听懂真腊人说话,也能将汉语翻译成当地的语言,这在当时算是奇人了。他还有明确记载,真腊人也有文字,而且是从右往左写的,与汉字从上往下写不一样——“正似回鹘字。凡文书皆自后书向前,却不自上书下也。”周达观认为,就是真腊文类似回鹘文。回鹘位于中西亚文明沟通的桥梁上,其书写方式,大概也与阿拉伯文相互影响。
在《真腊风土记》里,有一段看似寻常的文字,却有可能透露了吴哥文明崩溃的秘密。周达观在当地街头,总是能看到很多患有传染病的人,而且根本没有治疗的意识和能力:“国人寻常有病,多是入水浸浴,及频频洗头,便自痊可。然多病癞者,比比道途间。土人虽与之同卧同食亦不校。或谓彼中风土有此疾。又云曾有国主患此疾,故人不之嫌。以愚意观之,往往好色之余,便入水澡洗,故成此疾……”看其描述,有些真腊人很可能患有麻风病,如果不集中隔离,就会传染给他人,甚至整个国家都陷入可怕的疫病。但是,当地人宁可相信巫师,也不去寻医治疗,只能任由病情发作,自生自灭。从历史上看,吴哥文明就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,除了战争,最有可能的原因,就是瘟疫。
或许是天气炎热的原因,真腊人非常喜欢洗澡,甚至到了晚上,也要洗澡好几次:“地苦炎热,每日非数次澡洗则不可过,入夜亦不免一二次。初无浴室盂桶之类,但每家须有一池;否则亦两三家合一池……”在周达观看来,真腊人在风俗礼仪上,与中国差别很大,但他并没有侧目而视,而是原汁原味地记录了自己的所见所闻,这也让《真腊风土记》的史料价值不容小觑。
来源:红网
作者:黄西蒙
编辑:刘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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